第三十八回 江仙怒斥掴不肖 邓庆助兵征远判 (第1/2页)
原来那李金凤与朱平清前时各服仙家妙药，又慎记其嘱，虽已成却双缘，却是不曾孕衍子女。李文贺夫妇因自家厄事，又兼近来黄老寿终，办劳其事，身心俱疲，也就未把女儿这档事搁上念记。这日王氏与着刘安人叙着闲琐，但见安人面色虑重道:“表姐且看，吾儿自与江仙成作姻缘，于今也有数年光景，为何总不见令爱诞下子女？我夫君跟他妹子几个近来也常有问及。”刘安人说出这一番话来，王氏也是疑生不解。少刻，开了口道:“前时家中忽生得那些厄事叫我神耗心倦，也未曾留意着这情。细想来，其与令郎成配为婚已有多年，日里看去凤儿肚腹，竟没半些迹样，真个怪哉。”刘安人道:“若非他二人不曾行交合之事，只怕是内中一人乃罔备之体。”王氏面显忧骇，道:“要真这般，岂不误了两人毕生之要事？不论出自于谁，总不能急无所为，终须讨个法子。”
隔日早时，李金凤到母亲处问过安，方待转去，吃王氏叫住。王氏问道:“凤儿近来可觉身生异感？”金凤回称不曾有。王氏叹道:“你与明安成了金玉之缘，这些年来直不见临下子女，你竟不觉怪也。”金凤听王氏今日谈起此事，心下不免惊乱。回念成婚之宵，便于朱平清言起道:“我等虽成作眷属，却为服却仙家灵药而谨守告嘱。家内众亲见咱数年无子，当以何解？如把老道之事讲过，他等岂肯轻纳。”平清回其道:“先时我便与培明兄议过，初询起，且勿说仙长一节，恐他等未必轻信，只故作疑随不解之态。想定有家里亲舍走告神佛、访医问道，也自顺了他等。如此再过数载，其诧见我等兀自容颜如驻，彼时趁将此情道出，便可令之不疑。”如今母亲动问起来，只得循计而行。便如梦初醒般道:“母亲一说，孩儿也甚惊怪，竟不知因何缘故。”王氏稍显埋怨道:“你也太不上心，自己身子这多年也未留意着。要延误了疗愈良时，岂不害了终身要事？”金凤只唯耳静瞻。王氏说上一回，末了叹道:“也是为母因着家道频乱，劳迷心神，没曾留意着你。若到头来因我而累憾孩儿，终了时如何面会你祖父两个。”金凤心下一阵伤悼，近前轻言良语劝慰几句。
不上两日，朱天丰由外头请进一位老者来，直行入后院处。原来吕老因年岁高登，贵体多不太平，时以汤剂常服。那老者看诊已罢，把原来方子增删各数，付于朱天丰。朱天丰一面请座看茶，一面叫人拿方子如数取药。老者婉拒待辞，朱天丰道:“老汉观吾孙媳自结囍多年来腹中直无形样，烦请兄来疗诊一番。”遂打发人去请了金凤来。约莫一盏茶功夫，见那老者渐次蹙眉，道声:“却是怪哉。”起身拱礼称退，朱天丰亲送至门首。老者驻足道:“察令媳之脉，非但奇于无显喜象，更诧脉络分异，幻变莫测，难理其数。”朱天丰也惊问道:“莫非其罔娠子女，也由此故？”老者缓首道:“也未必便可这等决断，因脉数奇深，诊无讨获。恐他果真起于内腑，今日仍开了方剂暂作观试。”便留下一方子来，告辞退出。
待把汤剂煎熬好，着人给金凤送去，金凤见此只作笑中垂叹。一旁孙玉春见得，问道:“姐姐贵体何时染了不平？”金凤回道:“我自个心知己身无事，却是有那日夜所念者，疑生多虑。”玉春道:“太太等疑姐姐有甚病扰，问了药来以定欲发之疾，也强如至害病告发方去应对，届时岂不悔晚？”到此念及王水荷来，又生出许多恸悲来。听那边金凤言道:“妹妹既是同处多年，如何却瞧不来我身上异处？我与你兄长结作姻眷已逾数年，却几时曾见添旺？”玉春方才如梦转醒，道:“只当是仙姐两个欲延些年月之故，也不曾问扰。然今祖父、令堂等这般乱生疑想，恕妹妹言触，姐姐身上敢是有甚难为之隐？”金凤朝外头过望一番，方回座道:“除明安外，我只敢同妹妹言及此中情由。”便把如何见朱平清把来仙药，听其说来老道一事，又如何跟他往赴寻见、无果而返，因见仙药迸放灵采，不忍废之，遂一齐服用等节罄言尽诉。那玉春已早是满面惊异之状，金凤又接道:“我如今讲来，只怕妹妹觉我是捏撰闲书，可再候上几年，那时来观我等面容，便见虚实。”玉春忙回道:“想来世域广阔，古今多少奇闻异载，祖父等不也皆尊信鬼神。如实告明了太太们，也未必他等不信。”金凤叹道:“我虽也有此念头，怎知他等不会觉来乃有邪祟作怪。况一来难找着那仙长，二来我两个服仙药那节，无睹见者在旁，赤封乃何人误启，也没个寻处。于今看来，彼时我只念着了却眼下，却遗略后日之顾。”玉春道:“那时我与芸叶皆在刘大老爷宅上，余下小的，如无太太等遣令也不敢擅入姐姐房舍。秋月、水荷皆在时，同着廷春几个，直不曾听有哪个言起这来。”
不上几日，金凤自梅香嫂处叙谈祛闷而回，但见院中数个僧者模样之人，在那摆布经场，各低眉垂首、诵经念法。金凤心下惊甚，问李杏此是何故？李杏回道:“宅内也没半些事发，不知端的，大老爷就请过这帮和尚来。”待踅入卧房，只见玉春由外头行入来，对了金凤道:“姐姐可知那些和尚是因着何故而请来的？”金凤略思而言道:“若非单为老太太祈禳消灾，只怕又有些我那缘故在里头。”玉春道:“正因姐姐而起，前时姑母等回时，又谈及姐姐那事来。二姑母说自祖父伊始行以兵伐征戮，兄长后又随仿居上，虽皆为疆域无缺、黎庶安定。不免造下血刃之业，至诸多刀枪下之判亡者心下不甘而怨敛成汇。便觉姐姐这些年来不见身孕，多成乃邪魅生害，好让家中再无承继任后者。”待玉春讲罢，见金凤柳眉倒竖，两眼怒瞪，忽身而起，切齿道:“这叫作甚么昏痴道理，真个失心疯了。那寇虏之辈生害于民，正如疴痒及身，何无斩绝之理。正者乃应承天命，诛此顽丑，岂容得妖魔加害。那朝中活生生的邪魅害起人来就比甚鬼怪轻了。”说着就要往外走去，玉春慌得劝下，好言息其愤懑。二人重归复座，金凤叹道:“知他等皆为着家事而累，生出这番愚浅念行。那梅婶子今日也谓及:‘凤儿也当早下令君，已不可再耽延了’。”玉春道:“姐姐莫不真把那仙药之隐再按置日后？我看他等这般作样，分明一日不见临盆便不得一日之宁。”金凤道:“我自可应付，妹妹无必通谋而虑。”
怎知到得翌日，徐芸叶往金凤处相见，金凤见他面露焦急，忙动问何故。芸叶叹道:“前番水荷去后，收掇了他那少些遗物，咱们想着梦雁那话，各取了几样作念。岂料今日太太几个令我等悉数尽献，放话‘留人不留物’。若有违者，还要赶出院去。”原来昨日朱宜人几个聚谈时，刘安人言说道:“我想那逆反怨亡者所化那魑魅魍魉怎好近之，或是那衔恨而殁之人作祟。”朱慈娘道:“可是前遭大乱岁聚那丫头？”宜人道:“如不是他，姑妈又觉是那个。”王氏却道:“他弃身投浸时仙儿早成眷几年，怎说是他作怪。他等昔时情谊众有目睹，就是做了甚么妖邪，也断然不会缠害凤儿。非是我偏全于他，只为他过日可怜，现已身去尚要背受妄论。”朱恭人道:“莫说甚妄论，那丫头去后寻不得身骨，可有以其遗什而立荒冢？”刘安人道:“早有那帮丫头各留去了。”恭人道:“既是那丫头已没个寻处，他那遗什留着总非一好。如今要事为紧，且叫他等忍心弃舍，施以银钱为便。”刘安人便唤过几个素日里与水荷熟近的，交代下来，令其等周相告知。金凤听罢下来，周身已震怒地似滚汤火热，芸叶又道:“俺们都不知当如何为好，只可来烦仙姐定夺。”金凤道:“尽此翦刈至罔，不是因着我更为甚么？我且与太太他们折辩去。”
直行入刘安人居处，梦雁、李杏两人立在门首，踟蹰不前，各恃些字画、绢帕在手。见金凤来到，李杏愁容道:“仙姐想是晓得太太下那命令了。我两个本欲以私己代混，孰料太太眼细，将俺们呵斥一顿。”金凤道:“你二人且回，我论较他等去。”便直踏进房中，因见两位姑祖母也在，不便盛怒于色，按捺道:“水荷既已去久，何苦还要把些不是强加于他？疑我身子有异，反倒衍怪他者。所议诸论，足道荒缪。”但见宜人立身道:“你只嫌我等不悦于你，何曾想得皆是为着谁人如此？”金凤还要回言以争，只听王氏喝道:“凤儿不可无礼，休让你父亲知晓责怪下来。”一面说一面暗地略作侧首，金凤明意，折身直赶出外去。王氏劝了宜人数句，待他仍坐下，方道:“小女秉性自幼如此，望妹子只见而不怪、莫念心上便罢。”宜人道:“吾儿年少时比他跋扈更甚极，亏他老父惩处有方。大嫂也是疼惯了他，一女儿家这等气性，出去怎不惹祸上身？”
那金凤直奔回房中，芸叶几人忙迎上前去，金凤不发一言。至喘息歇收，念及朱宜人几个昔日前言并今时之为，又看过那水荷遗什，不觉露润眼眶，众感相泪。待芸叶几人去不多时，王氏由外而进，金凤见罢，道:“孩儿知在姑母一众跟前逞了气性，任凭娘如何责斥。”但闻王氏嗟叹道:“我训怪你为着那般？纵我亦觉妹子他等焚急乱意，你也使不得肆行无礼。可想你父亲那桩事，人家没少后头为其打点。今日朝人家洒气，岂不冷了人家的心？”金凤颔首道:“孩儿皆从众意。”王氏又把好话告劝一阵，见了案头上所置诸般水荷旧物，就内中取出样东西来，乃是一绣刺图，付于金凤，笑道:“他虽不及你手巧，却也落得些真传，竟可相仿无异。拿去收好了，拟为己作。只是可惜了他……。”言了一叹而默，把余下诸物一股脑拿去了。待及次日午时，早请来数名道者于此待候，地上置一铜盆，先把水荷遗物尽焚，余烬洒没盆中，又烧符浸水倾于里头，在外头两里处择一卦位遮埋。不一时诸事告结，道者离退。因朱慈娘昨对安人言道:“终是你对那丫头素有怨忿，至其咽恨早去。今下也当稍作告偿，以图恕罪愆。”安人一来不便违拗姑母，二来望此事节早些终了，只好把水荷投水那时的衣裳盛入一木匣内。宜人先作上几拜，安人无奈附随。因朱泽松不在，权且作罢。
至朱泽松归时，听刘老言起今日之事，朱泽松一手指外道:“那丫头去便是去了，又言化甚么邪魅回来作怪？想来也非媳妇身子有差，其故必是出于他夫君。”刘老惊问道:“何以见得？”朱泽松回道:“想多年前他征办贼寇一祸，后与妹子家那些弟兄叙起该情，我正途经彼处，无意闻得里头迸出“甚险”一词眼。那时只当明安兵逢急害，现眼下媳妇之事，敢是他吃贼人害伤，回时瞒而不表，方有如此？”刘老听罢，也自有三分信却，令人唤过朱天丰、刘安人两个来。下仆领命去不多时，便寻请来到，王氏亦随安人同往。刘老把次子所言复知于众，安人道:“明安不回，只可问媳妇讨证虚实。”便同王氏一齐到金凤处，王氏问道:“你夫妇大喜之宵那时，可见你丈夫身子有何异？”金凤听得，霎时红涨了面皮。回道:“往我身上胡想倒罢，怎的又牵延明安身上？”王氏急道:“这孩儿怎这等不分善劣，只如实道来便罢。”金凤方细语轻声回称无有。王氏又道:“是真无有还是假无有？可断使不得欺哄。”安人在旁道:“表姐莫在令爱这儿废舌，现疑自吾儿，还是须把他来细问。”金凤见二人各去，只是忧叹不已。
王氏两个对刘老几人说过，朱天丰道:“我后日便赴绍兴府一遭，亲询探证。”至起程那日，朱天丰整拾行装已毕，又去拜望老母，慰其身恙，又多予李杏几个银钱。诸事结办，随朱慈娘等辞众而行。
这朱天丰一行离去不多日，金凤因念及吕老身子近来不善，恰有朱慈娘前日带回那乌鸡。金凤便叫人寻来，亲着手烹调，忙候了半晌方止。谁想送到吕老跟前，毫不为动，只道:“虽是凤儿贤孝，只老身这副喘延之躯，残生已是无甚大用的了。这等好物只怕糟败了，那杏丫头待我盛勤，就传赏于他罢。”金凤听他忽迸此言，只想其中有甚隐段，就道:“老太太为着家室费心一生，现正当尽享天闲之逸，我等晚辈该奉侍勤，怎的说出这糊涂话来，敢是有那个暗下里怨怪？若有此念者，纵其交好于我，届时也徇情不得。”说到这地处，但见那吕老面颊微颤，别过脸去，以手揩泪。金凤见状忙拽过吕老两手来，追询道:“老太太莫要自忍伤心，只管告来，我去把那厮惩办了，来与你老人家出气。”吕老只是一手掩泪一手摆晃，金凤只得劝上一阵，仍把食盒搁案。奔出外头来，转入一房，就暗处将身隐了，侧耳闻音。但听里头一人道:“他是有自见之明，如此倒免了数十年罪遭。今视家里那个，已是存光欲黯还要争勉。”又闻另一人道:“可少说些，公公知晓还不知怎地训责于你。不见得再逾十数个春秋，你比他老人家就略善了。况他现已是甚么样了，还值得你说这些。”
金凤再是按捺不住，现身近前喝道:“你是老太太亲孙儿，胆出言不逊，放此大逆不道的混账话。”朱泽松见状，喝道:“这等无礼。”起身怒目作打，不意金凤早起一掌，正掴在朱泽松面上，直扑倒于地，口涎血津。安人大惊，连忙叫止。金凤又斥道:“这心叫野犬衔去的没人伦孽障，尚有脸道甚礼数。丧天良的东西，于上不尊，待下不仁。纵我今日不代行天谴，然上苍有睹，惩戒只在旦夕。甚么魍魉，甚么我与明安两个身子因故无子，无稽妄谈，皆是你夫妻二人无德之致。前番逼去了水荷，时下又恸伤了老太太，此报应显然，正是该叫你身后无嗣。”正自说着，忽听脑后一人叫道:“休要造次。”回首看去，见为母亲同着刘老。原来几个下仆见此地闹开，忙赶出去四处传告。刘老骇然道:“我那佛爷，俱为一家亲舍，怎生下得这般重手。”就要上前去搀次子，还是王氏急叫人上前把朱泽松弄起，扶去一旁。那安人只掩泣道:“该打，该打。我两个恶贯满盈，逼杀了那王丫头，正该老天降罪于我等。”金凤又于王氏道:“若单为水荷，孩儿未必如此。把姨丈那话讲来，只怕还嫌打轻了。”刘老问道:“敢是吾儿说了你夫君甚话？”朱泽松在旁听罢，愧面羞对。还是王氏令退了女儿，又见仆役拿来了疮药，刘老急抓过来与儿敷上。长然一叹，行到安人旁劝解。
话分两头，那朱天丰自至浙江，别过妹子一行，赶赴绍兴府。朱平清署内接知，急出迎接拜。祖孙二人于内座定，略表寒暄。天丰道:“你任衔于此几年，可心正行顺？”平清回道:“我身任何地，几时不念民庶？现闻宁夏近须兵耗，府城欲备军马同扫逆乱，虽不得相随，亦愿增饷添粮以为一助。”天丰悦颜颔赏，说上几句闲话，忽听天丰道:“老夫今来非是为着别个，你成伉俪之喜而长无子下，莫非你两个身有隐害？”便把妹子儿女等云云皆道出，平清听罢，心下一颤，道:“祖父休信他等胡言乱语，虽我二人也诧异无解，然他等偏信神鬼，诸为荒缪之甚。眼下只得再耐候几时，以观其变可有。”只见天丰蹙眉道:“这几时却是何时？你已而立之年尚无继家者。祖上留下那般大的家业莫不成就此弃落？”平清道:“凡府城文官武将，但有贤能者，皆可任继。祖上也是先有明鉴，立此规法。”天丰又道:“说的都是甚么话？如何也是咱家祖宗传下，咱等后人虽不求强任也当督守。纵然无此般阔盛祖业，就是为着家火传继，也不可把这事视如云淡。你可知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者你到曾祖母那年岁时，指望谁人？”孰料平清面上树静浪平，莞尔道:“祖父却是差矣，亲者生时当善待恭敬，汤剂亲尝而奉，或效以黔娄之忧。去时则善后守制，如此尽以子责偿生养之恩，强如万般。那些文人墨客退避喧尘、游悦山林，莫不成尽是不孝子孙？况人生一世数十春秋，转瞬即逝，知灾厄几时至身。望古回今，天降灾害、兵戈连祸时，不知多少人家烟绝炉倾。岂权富之户独免？有那不忠不孝、扰害于他之人，其祖有知只怕也恨不能立绝此辈。这等圣人者云，不过狭寸限评，饱逸窄论耳。又何必人人念其声冠循言顽守、自茧为缚。”只见天丰嗔睛瞪目，猛然身起，不意痰涌咽喉为阻，面色生红，急两手扼颈，又跌回座去。平清忙上去救衬，天丰方把一口痰逼出，喘几口粗气，对了平清断断续续道:“你……你这……强……强逞……混理……”一话未完，又咳嗽起来，一阵摆布方好。平清道:“祖父一路远来，孙儿却失言动伤，实不可恕。且珍重贵体，来日再作相议。”叫杂役速备洁整阔间，只听天丰道:“不消你代我费心，我到你姑爷那处去，你只想你这要事如何为好便罢。”取过行装，大步离去。平清不及相送，只得远目望叹。次日用罢早膳，交代已毕，早有车马在外候着，着人抬了数个木箱上去，自个也上了轿厢，鞭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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