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朱明安殿表本心 满行装衣锦还乡 (第2/2页)
二人只听得一阵急促之步声传来，一看乃是廷春慌忙奔来，李金凤道:“他已回来若无别事那便叫他上来陪同。”只见廷春奔至假山下，叫道:“二位姑娘快些下来，平清回来也。”亭内二女听罢不觉一惊，金凤道:“我二人一直在此观望，怎的不曾瞧见，你从何处见得？”廷春道:“他从南面而来，正巧与他撞见，我顺道乘他马车一道回来，他现就于外头。”金凤听罢赶忙从假山上下来，秋月紧跟身后一同而下。金凤转身对秋月道:“你速去通禀老太太同老爷们。”说罢急往前院处走去。
话说朱平清行至自家门首前，取下马车上大小物件，望着院门，心道:“出去这许多时日，可算回来。”正巧金凤走出门来，两人目光相碰，望见彼此各自大喜。金凤紧走几步到其跟前，开口道:“打从你离后，我就无一日安心的，好在今日而回。”平清亦笑道:“承蒙费心了，目下吾此不没甚事的回来了不是。”此时林秋月跑出道:“已禀过太太们，此刻正往前院赶来。”金凤忙道:“快些进院去罢，老太太几个盼的比我之更甚。物件等无需管它，我同秋月待会取进去便是。”朱平清依言进门去，太奶奶吕老闻知忙拄拐要出，丫头李杏忙搀扶着出屋去，王夫人、刘安人、祖父朱天丰同祖母刘老一齐出。到得前院正巧遇着。朱平清见了吕老忙上前去拜了，吕老合手道:“谢菩萨垂佑，重孙儿今番平安回乡也。”李杏笑道:“自你离家后老太太无一日不念佛烧香的，可算念你回来了。”刘安人道:“你今番也这般大了，弄得一家子不怎安心，此缺处须改一改才是。”王夫人也道:“有甚话回屋再说，站此处不是说话地。”平清上前搀着吕老，回至后院厅堂处。众人落座，平清将平贼一事略说一遭，却将树林中险些中了贼人暗害一事瞒下来。众亲听罢连连称险，吕老道:“也不知好好的怎的就生出此乱来，这才过得多久太平日子，又不叫人安生。”王夫人道:“太平无事地久了那祸患便慢慢而出，好似老天不欲叫咱把这好日子直过下去一般。”此时金凤、秋月二人各提许多物件进来，平清指道:“此是从京城捎回之土产，也不枉白去这一趟。”金凤在旁道:“有个完好身子回来了已是极好，还管它甚么土产。”平清道:“今日既得胜而回，何不择日摆几桌酒席，邀各乡亲同来庆贺一番。”刘安人道:“何必弄得家里不清净，若要叫众乡亲知晓写几张纸挂出告知便是。先前你离之不数日便为老太太八十大寿，老太太无心过便尽叫撤了。”朱平清道:“竟忘太奶奶此之大事，真个乃吾不是。不如另择良日，一来为太奶奶贺喜，二来吾平逆安归。”刘老道:“倒不如只摆一桌，咱院里人庆贺一番罢了。”金凤亦道:“人家外人那管咱家里谁立不立甚功，只顾自个沾光蹭利，与其叫这等人占便宜，倒不如咱留着自个享呢。”吕老道:“明安身安而回，便是吾老婆子一大寿礼，何须再置办甚寿宴类。倒是可如刘媳妇那般，于院内置一桌，咱一家于一处，庆重孙儿今番平安回之。”平清道:“本来圣上赐之钱两较多，既诸位这般讲，那不大作声张便是，就摆两桌酒下来便是了。”又从那些个物件取过几样东西，道:“此是镇上城里寻不来的好布料，乃太太们的。”又取过几样东西来对金凤道:“此是些点心、词画等物，尽是你的了。”金凤笑道:“此好意便收之。”平清问道:“怎不见父亲在此。”刘安人道:“他是个极闲不住人，这会子还不知身处何处。”众人稍谈片刻，只见秋月上来道:“二老爷回来也。”只见外面朱泽松走进来，刘老笑道:“你儿今番大胜而回了。”朱泽松望平清一眼，道:“平日里少些闲日，更能早几日回来。”说罢，转身直往屋内行去。平清对刘老道:“祖母，你那好儿子平日里闲时少么？那怎的连祖训都不遵。”王夫人赶忙道:“汝父不过是话不中听，他又如何不想你早些回来。”
次日晌午，王夫人命人于前院正中处摆起两张大桌来，吕老坐了上座，余下者各依此入座，各菜肴尽上桌来，众人痛快享用一顿。饭毕，各自离座，水荷廷春等收拾残桌。朱平清对金凤道:“极不容易回来，正想出去走走，你意下如何？”金凤道:“那也好。”二人禀过了太太们，后出门而去。金凤道:“不妨到村外转番，比这里头好些。”平清亦称是，二人逐走出村外，又往前行一段，看见前头一片竹林，又有一条路直通入竹林。平清道:“看此竹比院里之更好。”金凤笑道:“圈养的不及野外的，只是没法常看。”二人一齐顺小路入林，只见金凤忽立足止步道:“一见此竹林我倒想起屋中那株盆竹几日不曾浇得，前些日子收拾屋子移至过廊上又忘搬回，恐其枯害了，我只得先回了。”平清道:“那你便先回一步，我待会也回。”金凤便转身出了竹林，平清仍继前走。却见前头现一草屋，平清道:“莫非有甚雅士居于此。”便近前去看，方至门前，只见里头出来一道者模样的人。平清看那道者身着一蓝布道服，须发皆白，手持一拂尘，双目有神。平清忙拜道:“不知此处乃道长之修行处，无意扰犯，多有得罪。”那老道人笑道:“汝既行至寒舍，便是缘分降下，怎是打搅？”平清道:“道长乃修行之士，居幽静山水无乱安平之处，吾却一习功学武之人，多身于军帐之内。殊途偶遇，缘却何来？”老道笑道:“天下种种皆遵一缘字，地之阔宽路之错杂，既遇便为缘。”平清笑道:“纵然吾同道长缘遇，只是吾非修行之人，此缘之遇何在？”道人问:“方才汝言为习武之人乎？”平清回道:“然也。”老道又问:“汝既如此便应保国护民，汝是欲一时保国抑或世世保国。”平清道:“保国同为保家，自是愿世世护国，怎奈人之有限，届时世间种种之事皆不由己，又怎能如此。”老道曰:“贫道有一仙物，汝既这般言，可将此物赠于你。”说罢，从袖中取一布，道:“此为仙药一颗，服之便可寿之无限，又可免病之苦，只刀枪之害不可免。”平清听之笑道:“道长此不是拿吾当三岁稚童戏耍，世间怎会有此物，便是有又怎会交于外人？”老道笑道:“世之广大，甚物没有，只是有遇着同遇不着之分。信之则有，反之则无。”平清道:“想必此仙药炼制定是不易，吾同道长不过萍水相逢，道长怎就忍舍？”老道言:“便如方才所言，一为相遇之缘，二为汝世世保国之愿，此仙药于汝正合。”平清正欲揭开看，老道阻之，称:“此仙药揭开须得一刻内服之，否失其效用。服下后又有一禁忌:“男不可娶妻，女不可嫁夫。切记此句。”平清道:“吾谨记于心，谢道长之好意，只是不知可否多赠吾几粒，仅吾一人长存于世甚是孤苦。”老道言道:“既如此汝同吾对弈一番，胜贫道一场便赠汝一粒。”言毕，指向一旁石桌，上头正有一局残棋，平清心下生疑:“莫非此地除这道长外另有他人？”老道已坐之整棋，平清亦落座。此头一局，乃朱平清胜之，老道复取出一仙药来交付。又一局下来仍为平清胜了，老道又取一仙药交之。只是第三局下来却是老道胜之，又是三局下来皆为老道大胜，平清起身拱手道:“罢了，此三粒足矣，万谢道长，吾也该回也。”说罢拜别而去，老道又叫住道:“贫道再赠汝偈语四云:
逢江避退，遇火而散。
刘者所引，随之而辅。
平清将此四句记了，却不解其意，辞别去了。平清转过一路，见已看不见草屋处，便将一竹枝暗地里折断，而后才走。老道目送其离去之后，进得草屋来，对里头另一老道言道:“道兄先前物归原主，今番吾亦完其命。”那老道笑道:“此后便单看他如何了，吾二人也不便插手，静观其变便是。”
话说朱平清回至住所，去了李金凤处，见其正整理那盆竹，近前问道:“问你一稀罕之话，若能叫你长生不老容颜不变，你愿意否？”金凤不解道:“好端端怎问出此话来，咱又非是神仙。”平清便将竹林中遇老道之事讲出，又取出三个红布来。金凤笑道:“你莫不是真听信了那老道之言。”平清道:“早先我也不信，只是我观此老道非比常人，也不可不信些。”正说着，只见秋月走来称胡志杰来此，平清忙叫其进来，志杰进院手拿一宝剑笑道:“明安只将买的那剑取下车，你祖父那把却又遗落车上。”平清接过后称谢，又将老道赠仙药一事说了，志杰道:“天底下何来这般奇人异物，那老道现于何处？”平清道:“就于村外一竹林内，培明如若不信，眼下咱三人可去一遭。”三人于是一齐外出，直至竹林处，几人进了竹林却找了半晌也不曾找见，好似从不曾有过一般。金凤道:“林子内遍地找过，怎的就是不见那老道？”平清也疑道:“真个奇了，莫非真遇着神仙不成。”又找见那处标记来，却不见四周有甚草屋。胡志杰道:“眼下不见那老道，这甚么仙药暂不易服。”平清给了志杰一个，又将此仙药禁忌说了，三人出得竹林，回至村中而散。
金凤二人回至院中，平清将一仙药递于金凤，想起老道那句偈语来，对金凤讲了，金凤思索一阵道:“此语莫非不可近水火？若论表面之意倒是如此，深意如何我却不得知晓。后两句不知又指何人，又因甚事辅之。”平清道:“此语之意深，非一时可解，日后依形势而思解。”二人各自离去，金凤回至屋中，将那药置于桌上。至日落西山，金凤去食饭，恰巧秋月进屋来，却不见金凤，正待离去，见桌上一红布似包甚么东西，逐打开一看，见是一红色丸药，还散着微微红光，疑道:“也不曾听得金凤姐身体有甚不好，这药何来，又怎的现红光？”也不想那许多，将布胡乱一包出屋去。待金凤回来，见仙药不知叫谁打开，心下一惊，赶忙拿着去找平清。平清道:“若过了一刻，此仙药便失了灵性。也罢，先遇着赠我宝剑那老道，今又遇一送仙药的，也算是仙缘而下，就信此一回。”言毕，将那仙药直送入口中，金凤问道:“觉之如何？”平清摇首道:“并无甚感觉，也无半些味，如白水一般。”金凤将平清那粒仙药取来，思虑片刻道:“汝欲世世保国，吾愿世世相随。”说罢也送入口中。
看官。若他二人未服此仙药，日后怎能撰出许多传奇之事来，日后自会慢慢提及。且言那胡志杰将药拿于手心，思来想去，不知怎弄才好，正在思虑，正巧他表妹过来，见了志杰手中那红布，不禁伸手一取，胡志杰回过神来，那布已被弄开，仙药滚出，志杰见其竟现红光，对平清话语也有几分信了。志杰拾起叹一声，服下了。此日动身去了春合院，朱平清出来相迎，胡志杰言起昨日无奈将那仙药服下一事讲了，平清道:“昨日吾同金凤也服下，眼下咱三人俱为永生于世之人也。”志杰却道:“不知此为好为坏。”二人略谈几句，志杰辞别而去。平清又去寻金凤，将志杰之事说了，金凤笑道:“且看数十年后如何罢，我还想着待老时怎般模样类，这张脸也不会变。只是此仙药仅能叫人一直活于世，若遇刀枪之害仍与常人无异。”平清笑道:“若是避了刀枪剑戟之害，岂不就另当别论？”此时林秋月王水荷进来，水荷道:“你二人方才讲些甚么？”李金凤笑道:“我言镇上湖中荷花开了，定极好看，你二人若无甚事，可一道去瞧瞧。”秋月笑道:“如此可好，只是廷春几个却脱不开身。”四人一齐谈笑着出去，不题。
不知此后之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