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恩宠与眼药 (第2/2页)
说来也怪。当初老袁什么许诺都不讲,张作霖都觉得老袁值得敬重;现在老袁给了他许多承诺,他反而从心底突然少了对这位风残露骨的老人的敬畏。人心与人生,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袁世凯以为张会讨价还价,怎知大出袁的意料以外,张作霖竟一口承允,拍胸愿为前锋。袁世凯顿觉得张作霖究竟是绿林出身,有侠义之气。印象顿时好了许多,防备之心也大减。他和颜悦色地对张作霖说:“国难显忠臣,雨亭能够这样为我解忧,我袁世凯没有什么可谢的,事成之后,我保举你为公爵!”
袁世凯对部下封爵时,曾封张为二等子爵。按照袁颁爵时的普遍习惯,公、侯、伯、子、男五爵制度,子爵身处第四个档次,感觉并不高。但考虑到这时候中将阶级的师长和镇守使,都只授予轻车都尉,张作霖以一个师长而获二等子爵,就已经表示袁破格笼络他了。
现有又有从子爵跃侯、伯爵而公爵的恩宠,那是连升三级的表示了。可是这点小把戏张作霖是清清楚楚,心里也不屑一顾。什么玩意儿?按小六子与他事前的密谈与分析,袁世凯是铁定要玩蛋的,“洪宪”王朝完了,那什么什么爵的算个屁呀?还是真金白银、明枪实弹来得实在。
不过张作霖还是作豪放状:“为大总统解忧,说什么封公拜侯?俺老张不是那种人。没说地,二十七师马上就从奉天出发,在天津得到补给后就全师直接开赴湖南!”
袁世凯大赞称好。
临行之前,张作霖望着袁世凯欲言又止。
精明的袁世凯当然关怀备至:“雨亭还有何困难?”
张作霖郝言说:“小儿胡闹,前段时间和冯阁忱在朱老的家宴上起了些纷争,现在冯阁忱对俺老张是一肚子怨气。作霖担心,如果我离开奉天,冯阁忱会不会趁我后方空虚大作文章?另外二十七师奔赴前线,势必要在奉天筹些款子,如果冯阁忱掣肘,只怕会耽误准备时间,影响大总统军事筹划,还请大总统设法调解为是。”
这是在给竞争对手上眼药呢。
冯阁忱就是冯德麟,二十八师的中将师长,在奉天与张作霖平起平坐,一向不和。当然他有这个资本,比之张作霖,他的“战功“更为赫赫。
他是奉天人,17岁就当了“胡子”,以强捍乡里而闻名。中日甲午之战后,冯德麟在辽阳以“保境安民”的名义拉起第一支队伍,与黑山的张作霖抗衡,也是两人恩怨之始。
日俄战争爆发后,冯德麟及其部下汲金纯组织“花膀子队”(农村百姓身着便装因色杂不一,为了识别在膀子上刺上花纹,故名),以大刀、长矛、土枪等原始武器,袭击俄军,受到日军的关注。日军大山岩元帅与冯德麟联系,邀冯德麟参加“东亚义勇军”(全称:大日|本帝国讨露军满洲义勇兵)。冯德麟从日本人手里弄到二十几大车军火,充实了战斗力,队伍共有大小一百零八帮,号称一百单八将。
冯在日俄战争中牵制了俄军,日本战胜了俄国,日本明治天皇特奖他“宝星勋章”一枚,从此简在日本人心中。后来日本少将福岛亲自出面规劝清政|府对冯进行招抚。经过福岛的一席美言,当时的盛京将军赵尔巽将委任冯为河防营统带,由统带而新安军统领、而巡防营后路帮统、而巡防营左路帮统、进而充任巡防营左路统领。与张作霖的发迹类似,他成功地洗白白。
辛亥革命爆发后,张作霖、冯德麟全同赵尔巽站在一起:张作霖把中前路巡防营开进省城,稳住了赵尔巽的阵角,冯德麟则率左路巡防营死守辽西,卡住山海关。为此赵尔巽赞扬他“稍酬知遇(指受抚)之恩,借图犬马之报”,在时局艰危之际,能“忠义奋发、力斡危机于万—”,馈赠貂裘一件。
民国元年巡防营改编为陆军时,张作霖为二十七师师长,冯德麟为二十八师师长并补授为陆军中将衔,授二等文虎幸、二等嘉禾章、三等宝光嘉禾章,与张作霖平起平坐。所不同者,冯部二十八师驻广宁(北镇),张作霖的二十七师则驻在省城。
冯德麟见张作霖驻在省城,钱多粮广大占优势,便感不快----都是将军,为什么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两人乃渐生裂痕。
在此之前,张氏父子便定下了首先打垮冯德麟,然后以奉天为根基,伺机合并吉、黑,统一东北全境的战略规划。随着形势发展,老袁不出所料身陷内外交困,张汉卿深知未来会经历不短时间的中枢乱局。在关内众人无暇关注东北局势的当口,是时候把冯德麟作为优先打击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