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思精韵高 (第2/2页)
华佗再一次为自己感到惭愧了,他拍了拍张机的肩,神情凝重的说道:“我有几个劣徒,在沛国时便跟随在我身边,药理也算知道大略。如今到了长安以后,见不到那些繁多的病症,我常担心他们会因此少了见识、沦为庸才。如今正好仲景不日南下,倘若不嫌,就把吴普、樊阿几人带走吧。”
张机南行要遇到许多艰难险阻,自然不会拒绝华佗的高徒,他感激的连连道谢,华佗却是心中有愧般不愿接受。
“我还有几个病人未能得到治愈,离开前恐怕无暇诊治,彼等的病症、药方我会留下,还劳元化为我看顾一二。”在回自己居处之前,张机有些不放心的托付道:“除此之外,还有哪些医学生……”
“这些我都省得。”华佗摆摆手让对方放心,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王粲现在凉州,仲景可有给他药?”
“给了,服不服用,便是他的事了。”张机叹息一声。
“此人年纪轻轻,你却说他活不过四十,任谁都会生气的。”华佗摇了摇头,在张机回去收拾东西之后,他又向徒弟交代了出行的事宜。末了,华佗忽然想到,自己或许也不能长久沉迷于俗事,最起码——自己要将那份青囊里的东西写完。
在长长的御道上,皇帝的大驾正从原路往北宫门回去,今日视察了格物、太医两院,收获确实不少。以马钧的聪明才智,不难发现从石灰到水泥之间的联系,从而延伸出钢筋水泥、或是三合土,对于道路、堤坝、城墙等建筑都有大用。
至于南方的瘴气,眼下没机会得到金鸡纳霜,但好歹有遍布天下的青蒿,张机有治理伤寒的丰富经验与高超医术,要攻破这道关卡其实不难——西汉时的《五十二病方》中就有过青蒿入药的记载。
因为皇帝没有在太医院等地耽误太长时间,见天色还早,皇帝拉了拉车厢内的绳索,摇响了外间的铃铛,穆顺立时敲开车门朝内探了探首。
“到长公主府上去。”皇帝朝穆顺吩咐完,这才又向骖乘的荀攸、杨琦二人解释道:“说起来,长公主自从建府以后,我还未去过一次呢。”说完不待两人回复,顾自说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了南中诸事。”荀攸轻声道。
皇帝要到长公主的私府去,他与杨琦这些外人不便跟随,用不了多久是要半途下车的,所以有什么政务要长话短说,尽快决断。
“是了,南中。”皇帝正色道:“前几天傅干特意奉诏入长安,向承明殿详细叙述了一通,自赵公点出南中异样之后,益州刺史邯郸商也接连上疏自陈……依我之见,南中就如病情,越早根治越好。”
“陛下睿鉴。”杨琦微微闭着眼睛,他近来总感到头晕,不知是坐久了还是因为在车中受到摇晃的缘故:“只是眼下南中蛮夷畏惧天威,不敢起事,又凭恃朝廷距此偏远,发兵不易,故有恃无恐。然朝廷素以仁义治天下,岂能生事于人,失理于先?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如今不能动兵,但也不能听之任之,更不能不加以防范。假若以后突然生事,益州无将,邯郸商又不知兵事,届时应付得了么?”皇帝看着眼前茶碗里的水随着车身的摇晃不断出现细微的涟漪,却无一滴溅出来。
“太尉与骠骑将军正在议论裁兵,朝廷不能在这个时候于益州新添一军,那样既与陛下裁兵休息之意相悖,又会使蛮夷有所惊动。”荀攸看了眼杨琦,旋即低下了目光,淡淡说道:“臣以为,不妨设置一职专管南中诸事,其职权可比照护匈奴中郎将、护羌校尉等。”
“护蛮校尉?”皇帝应声说道,又立即否定了这个称呼:“还是叫庲降都督吧,南抚夷越,以定纲纪,此职在战时可领南中五郡郡兵,平时兼管夷务。”
“陛下。”穆顺敲了敲车门,提醒快要到长公主府了。
皇帝这便命车速放缓,好让荀攸、杨琦等人换车各自回去,临去前,皇帝已想好了一系列的任命:“交州现今兵力微弱,命沮隽自行募本地土人参军的同时,再命捕虏将军吴景,即日携所部兵马三千人南下接应,震慑不服。”
吴景是孙策的舅舅,现今仍跟随着孙策驻兵汝南,皇帝不但再一次调走了孙策仅剩的部下,更是连他自己也被调派他处:“孙策麾下兵马不俗,就地裁撤为郡兵倒是埋没了,索性就去南中庲降蛮夷吧。”
庲降就是降服的意思,孙策的兵马在经过徐晃几次三番的裁撤过后,只剩下六千人,此次吴景带走一半入交州,剩下的也将要伴随他到荒僻的南中去。也不知那不毛之地的南中最后是被孙策降服,还是降服孙策。
皇帝驾临长公主府并没有提前多久传报,万年长公主刘姜仓促之间在阶下相迎,姐弟见面,又是私邸,没有多少繁文缛节,两人便一前一后往里面走去。
在途径一行跪伏稽首的家臣、奴仆时,皇帝忽然站定,视线从人群中看到一个为首的身材短小、相貌并不出众士人。
在看了一眼这个士人后,皇帝继续抬步往里走去,一边随口问道:“张松此人如何?”
那士人正是益州人张松,朝廷收复益州的时候,他与其兄积极的与来敏接洽,密谋献州归复,事后又积极配合大军维持益州治安、稳定民心。在当时的入蜀主将裴茂的举荐下,大批益州士人被征辟入朝,张松也是其中之一。
他先是进入吏治科熟悉政事,然后授任县长、郎中、侍郎。就在不久之前,刘姜刚派人送走玉刚卯、了却一段心事之后,张松立即就被拜为公主家令,掌公主家中诸事。
听皇帝问起新到任的公主家令,刘姜目不斜视的望着眼前的道路,不以为然的说道:“彼若不言,吾几失之。”
“用人唯贤,岂可以貌取人?”皇帝忽然揶揄说道:“而且……你不觉得周公瑾比以往更英俊些了么?”
“啐。”刘姜难得脸颊微红,想要瞪皇帝一眼。
就在刘姜想用什么话反驳皇帝的时候,后室的院落里突然传来一阵犹如流水淙淙的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