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微过细故 (第2/2页)
“自光武皇帝中兴以来,一切大事皆归于台阁,三公只备位而已。”董凤看的很透彻,他总算弄起了一点火光,重新燃起的炭火将他的眼睛照得闪闪发亮:“不录尚书事的三公,徒有名望而无实权,今后能有何作为?以在下之见,公可以让太尉,但绝不能让出承明殿。”
“我让?”董承从对方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个关键的字。
“唯唯。”董凤将铁钎再度放下,对董承拱了拱手,在与吴硕渐行渐远以后,他便成为了对方身边为数不多的幕僚智士:“倘若国家不愿为董公与士人相争,与其听候诏书,倒不如洒脱大方一些,先让出这个位置,然后看他们去抢。”
“嗯……”董承沉吟道,这个意见他勉强听了进去,不过还是有些没底:“我让了,还能是‘录尚书事’么?”
“历代外戚,谁不是大将军、骠骑将军录尚书事呢?”董凤劝说道:“大将军等职实为内事,还更接近国家。”
“其实你这话,胡邈也劝过我。”董承如是说道,浑然没有注意董凤脸色有些变化:“他说只要中宫稳固,天子还愿意用我,我在哪里都不会失势。”
“胡公此言大善。”董凤与胡邈彼此之间有些不对付,听到胡邈与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不禁有些不高兴。
长安,琅邪国邸。
刘邈匆匆将刘熙送到居处,交代了几句话后,便将皇帝赏赐的棉布放下,就要出门。可他还未来得及走,自己身边的奴仆便匆匆过来禀告道:“适才主君不在,有两人说是阳都县民,为主君献上了年礼。”
“阳都县民?”刘邈虽然是阳都侯,但食邑不过一千户,他也只收地租、不管民事,二者之间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统属关系,更谈不上千里迢迢在长安为他送礼了:“这两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两兄弟,姓诸葛。”那奴仆有些紧张,仔细回想起来,并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剌:“说是当年承蒙主君照顾、引荐,以前没有机会,今年共处长安,可以略表敬谢。”
“诸葛?”刘邈恍然想起了什么,记得初平四年的时候,他的兄长、琅邪顺王刘容薨逝,自己与王端等一行人奉诏往琅邪治丧、顺带征辟关东士人。在回程的途中,他向王端举荐了与自己有往来的诸葛氏,由于他与诸葛氏的交情并不算太深,只是在举荐自己属地内的人才后便将至遗忘——几百年如今诸葛玄官至河内太守,诸葛瑾、诸葛亮兄弟年少英才,他也从未将其视为举荐之功。
更没有想过会得到他们的回馈。
“彼等是何时造访的?”刘邈将名剌收入袖子里,追问道。
奴仆答道:“好像是殿下与主君入宫以后。”
宣平里的某处宅邸中,诸葛家的两兄弟正对坐弈棋。
“下午还要去刘公那里奉礼吧?”说话的人刚放下一颗白子,他的颧部微窄,看起来脸有些长,破坏了整体的风度。除此之外,他与对面的弟弟都是一样的浓眉大眼,宽唇直鼻。
“是太仆刘公?”诸葛亮几乎是不假思索般,很快便在棋盘中的某处落下棋子:“叔父曾是他征辟的属吏,单论私谊,我等晚辈也该代为拜见……晚一些去吧。”
“怎么?”诸葛瑾年纪比对方大,心智更为成熟,却也不免开起了玩笑:“你还想让刘公为你留饭?”
“刘公素有名望,自荆州至长安,要拜会他的客人太多,去早了不方便。”诸葛亮屈指在棋盘上敲了敲,示意该对方落子了。
诸葛瑾不紧不慢的拈着棋子,低头看了眼棋局,不急着思索该如何挽回棋盘上的颓势,而是慢悠悠的说道:“是么?那这一盘棋……赢的去?”
“阿兄棋艺精妙,我认输。”诸葛亮把身子往后一靠,相貌堂堂的他居然有些无赖的样子。
“孔明。”诸葛瑾哭笑不得,他把棋子随意往棋盘上一丢,瞬间用外力击散了局势:“难得对方有意!”
“我还得再想想。”诸葛亮知道他说的什么,微微摇了摇头。
“你今年都要十八了!”诸葛瑾苦苦劝道,江夏黄氏是荆州大族,世代公卿,能与之联姻对诸葛氏来说简直是高攀,只是对方有意,自己这个弟弟却不知还在犹豫什么:“别人弱冠之时,早已娶妻生子了。”
“阿兄你现在不也没有孩子么?”诸葛亮一语道破,他又接着拿别人回避道:“国家与我同龄,也是没有子嗣,如国家的话说那就是‘都还年轻,急什么?’”
诸葛瑾知道对方与皇帝恰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导致皇帝特别青睐诸葛亮。甚至连出征袁氏,都让诸葛亮在皇帝与荀攸、贾诩议事时旁听,这是当时所有随军的秘书郎都没有的待遇。
有皇帝的宠信,诸葛氏前途无量,与江夏黄氏的距离也说不上太悬殊。
“这种话你要少说。”诸葛瑾有些担心皇帝迟迟没有子嗣会是受了诸葛亮的晚育观念影响,连忙道:“免得给自己、给家里惹祸。”
“我知道了。”诸葛亮比对方早入仕几年,道理都清楚,但他出于对兄长的尊敬,仍是恭顺的答应道。
“那你一会去不去拜访?”诸葛瑾不依不饶,仍是没忘记刚才的话题,甚至有些唠叨:“那可是江夏黄氏。”
“让我再想想。”这个事情对于诸葛亮来说也有些头疼,他不是看不上黄氏的女儿,而是从头至尾都在斟酌其中的利弊,除此之外,他更还有一事没有弄懂:“不是说荆州黄氏、庞氏等大族皆与刘公不睦么?这次怎么会想起过府做客了?”
“谁说不睦了?”诸葛瑾长期在太学读书,知道的很少:“刘公做荆州牧数年,声名远播,怎么会与州中士人不睦?”
“此事我也是半猜半听……”诸葛亮一边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诸葛瑾,一边仔细在心里思索着荆州士人对刘表态度上的转变一定有他的原因。
促成这个转变的或许是某件事、或许是某个人、或许是二者兼有。
好像有什么名字刚才从耳朵边一闪而过,自己大意给忽略了:“阿兄。”他不得不求助于对方:“你刚才说了什么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