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副先锋绝处逢义士 张鹏柏奋勇破山关 (第1/2页)
诗曰:
暗设陷地害兵将,胜兵一时复又至。
火烟尽掩山关上,兵起尘埃逢厄至。
话说朱平清自离家赶赴京城已过得十数日,李金凤早时心下并无甚异,然恁多时日过之,不知现在怎样。李金凤一连几日目中无神,面露愁色,心承重繁。夜不能寐,食饭时把汤勺止于碗中,却不往口中递送,就如此静搁,夹几口饭便推至一边不再食用。早时去向母亲王夫人道安,随后落座以右手支头,也不言不语。王夫人见了,问道:“此是怎的了,我观凤儿此几日俱为如此,是身子有何不好之处?”李金凤忙随口应对道无事,起身朝屋外走去。
这一日,李金凤又觉眼皮跳动,欲刺绣图排解心中所忧,寻来了针线布,坐于床头就弄起来。谁知到了这时,李金凤只觉指间一阵痛,再一看,才发觉是针刺伤了手指。李金凤心中猛的一紧,慌忙丢了绣图,走出屋外去,面朝东面,神情愈加凝重,竟连流着血的指尖都忘到九天之外了。丫头林秋月从大门处走来,见其如此站着,也不动也不言语,好似一根木桩般在那立着。逐走上前去问:“金凤姐看些甚么?你手指又如何伤了?”该言出之,那李金凤直似不曾听着一般,仍远眺目视。林秋月又连问了几声,李金凤这时才回过神来,忙用绢布遮了那手指,含糊道:“无甚么大事,方才绣刺图一不留意伤了手指。”略一停言,忽又说道:“你昨日言今欲回去望视令堂,怎的方出便回也?”秋月答道:“身上没多少钱两,特来向太太们借要些。”金凤道:“既然如此,你随我来,以后缺钱两只消朝我索要便是了。”
李金凤领着林秋月走进自个卧房内,取出几两银子要递于秋月。秋月忙道:“无消此许多。”金凤道:“多之无妨,莫觉少便可。”说着交于秋月手中,末了又说道:“明安去得这多时日,也不知现刻如何,我这心里头许久总不得踏实,叫人忧心。”秋月道:“听闻朝廷之前曾派过大将前去,却皆殁无人一归,况你前些日子也说过,万一平清皆时吃了亏……。”还未讲完,金凤便喝止道:“你真个是说甚么便听信什么,那时我欲淡了他去的念头,他昔日未曾临阵会敌,此头一次便是场恶战,那知他执意硬是要去。”却又想起方才伤手之事,又停了话语。秋月笑道:“平清那等性子金凤姐亦非是不知,他若决心下甚么事,十头耕牛也不可拉回。”金凤叹道:“他如此执拗,我劝他也是无济于事,眼下只得望他平安回之。”二人又说上两句,秋月拿了银子辞过金凤。出门而走,走不多远,却闻得身后行马走蹄声穿过,扭首一看,见为一士卒乘马直来,至院首处而止,离下马来。秋月见状,上前问因。那士卒道:“逢府城赵将军令,特来贵处见朱明安大人,此有一书信要奉。”秋月回道:“其多日前便辞家而去,称赴京城,久未回之。”士卒听罢谢过,仍上马去,秋月又道:“可是甚要紧事否?吾可代传老爷、太太等。”士卒道:“未言加急,想来非急紧之事。”说罢扬鞭而去,秋月亦仍行路离之,表过不题。
李金凤将银两交于秋月,本待仍回屋刺绣,忽忆尚未至老太太处问安,便直赴后院。到得屋首外,听得里头言话声,便隔帘止听。却听刘老太道:“明安去的恁般时日,此行亦非甚好事,未知现样。其执心要去,插手该事何苦?”朱天丰道:“闻你这般说,更为差也。咱家自太祖那时便世受恩沐,金阶玉堂,此院同府城那个不是国之厚赐。此处原先寸茅舍寒,今番阔富一方,俱为如何来之?早些年月国之海疆逢外寇扰侵,老汉统兵远赴,遇寇袭害民者,斩之退彼,逢官者连其共敌。此皆为那般?汝可一想。”又闻得刘安人道:“公公言甚正也,既食主之益,岂无劳报一理?”刘老太道:“罢也,这般讲来,老身倒晓得了。那日若贼祸国乱家,我老婆子定现身一扶杖打杀了他。”屋内几人一听此话俱忍不住笑出声来。朱天丰笑道:“好,好。届时莫一人尽打了,消留些个于吾。”李金凤于外听着也自心里发笑,暗道:“刘老太太倒与吾祖母一般好说。”不觉心下所忧也轻少些。又听得刘安人道:“公公昔日赴浙,尚得府城里军将同随,未知吾儿今去那些将佐随去。”只听朱泽松道:“他若由府城统兵而去,又何劳动远百里至京。定为府里众官闻之不欲插足累身。”刘老太道:“汝父昔为府主,明安又为老爷宝孙。他等便是瞧老爷面上,也应去一助。”又闻母亲王夫人道:“今时非同昔日,那时老爷尚为府内一主,掌进官布赏之权。那个不欲尽力争名取利,事无殃己,有何愿者。”李金凤听至此际,心道:“母亲这番话倒是言清事理,只惜吾父已不于府内,不若凭其略出片言,也不至于此。”吕老太对朱天丰道:“吾儿稍会不如劳身亲去府里一遭,劝众一番,也好助明安一力,皆为府里同僚,岂可有福同享,有求无助。”朱天丰道:“老母言之极是,自当如此。”说罢正要起身称辞,吕老太又道:“我想他已去得些时日,心总难安。老身欲去镇上香化寺内代明安求佛祖、菩萨垂佑则个。”刘老太道:“婆婆贵尊紧要,吾等代之一去便可。”吕老太道:“只为进香,非做甚苦累活儿,就此一遭。”王夫人道:“也罢,老太太既要去,且候车马寻来,咱一并齐去。”
李金凤听母亲这般说,便掀帘而入,先问众安。王夫人道:“你来得正巧,吾等同老太太欲去进香,你也可随去。”那朱天丰便起身出去,雇寻车马。不多时进之回禀道:“已备得一大马车,老母可起尊而出。”李金凤忙上前搀吕老起座,朝外头待出。只听得王夫人于后叫道:“老太太既要进香,今早已食荤饭,只可另寻时日。”吕老太止步道:“怎倒忘此,也罢,只可晚缓几日。”只得回身复回座上,朱天丰道:“既如此来,老母迟些时日去进香罢。”吕老太道:“稍会儿传下去,若几日后欲同去进香者,今起饭食皆食素饭。”刘老太道:“他为老身亲孙儿,我同老爷是去定的。”王夫人笑道:“未知凤儿可去否?”李金凤道:“孩儿是定去的。”刘老太复对朱泽松道:“汝夫妇二人同去否?”朱泽松道:“若咱皆去之,该处众仆如何管他,若届时出误,岂不麻烦。”金凤便道:“也罢,姨父两个理着院内事宜,俺们去之足矣。”至日落时分,林秋月归回,见了李金凤先道谢一阵,后道出早时所遇。金凤听罢道:“想是府内各将尚念祖父之旧情,故着人到此欲同明安议谈剿贼一事,速去告于老太太等。”秋月忙去朱老爷处,一一讲来。朱天丰听罢笑道:“甚好。观此行况,他等定有相助之意。如此来,我老汉也无消明日去府城也。”
几日之后,朱天丰对吕老太道:“明日乃进香佳时,今可先备下矣。”待至次日,朱天丰已备下车马,搀吕老仙尊首入,后随刘老、王夫人母女一并而入,扬长去之。不多时分便至镇上,寻着香化寺将车马止住。寺内沙弥闻之,有者赶忙出去迎尊驾,有者忙去禀知住持智聪。智聪长老闻之忙到门首处,合掌行礼见过众人,又道:“尊老太、老爷等贵身幸临,有失迎迓,不知何之贵干。”朱老爷便道出来意,智聪听罢合掌道声佛,引着一行人由后而赴。进至佛堂,沙弥取了蒲团垫下,吕老太先取香来拜插香坛,待俯身拜佛,智聪忙道:“老太太心诚即可,仙身紧要。”朱天丰等亦是言劝,吕老太称无妨,执意要拜。众人不好逆拗,王夫人同李金凤于旁小心扶着,待吕老太拜过,朱天丰、刘老等依次插香诚拜。吕老太亲取香火钱给了,智聪叫一沙弥接过,又连连合掌道谢。道:“请诸位移步客堂,略饮淡茶。”众人允下,随其同赴客堂处。
该处闲话已毕,且将话语复转至朱平清这头来,虽其身困绝处,仍不愿轻降于贼,一人一剑舍命相抵。贼兵见其勇猛不凡,无胆上前,陈希真二人战平清不下,祝永清见罢欲用计除之。以连珠箭术箭朝朱平清射去,平清遂抵下一箭,然第二支箭已近跟前。朱平清于心里悲叹道:“想不至我今番出师未捷,反倒先丧小人之手,实在不服。”只得心下暗听天命。看官于此勿要叹慌,想朱平清此刻命尚不该绝,又或是吉人暗有天护。那箭离朱平清仅只有三寸时,只见一侧也飞来一支箭,把祝永清那支打落尘埃。朱平清、陈希真二人俱吃了一惊,贼军队里也是好一片惊呼,尤为是祝永清。吃惊未了,又一箭飞来,正中陈希真右臂,只听希真一声痛呼,一箭深入肉中。朱平清趁机砍出一剑,希真把蛇矛一架,碰巧又一支箭飞来,打中希真蛇矛,迸出星星火花。祝永清见岳丈负伤,忙拍马上前助之,希真忙收了兵器回走,祝永清也略战几合便退至队中。希真臂膀血惨,忍痛对祝永清道:“怕是官兵前来搭救,听闻官军中也有一擅使弓箭的,此官将今暂幸乞天佑,速速退去。”永清此刻已心惊胆战,忙招呼自家兵马撤去。
待贼军尽都退去直到看不见,朱平清往四周望去,只当是自家兵马寻助,便叫道:“贼人尽去,众军可出也。”只见并无人马行出,倒有一大汉赶来,看他手持钢叉,身背弓箭,戴一深蓝色头巾,身躯魁梧,双臂粗壮。朱平清见状忙下马来,走至跟前,问道:“你是何许人也,又为何孤身一人在此。”那汉子道:“俺是这一带猎户,平常猎些野物来卖几个钱,唤作李古栋。因平日里会些武艺,又耍的一手好弓箭,别人故都唤我作赛李广。因家中老母大病初愈,家中却没什么钱两买补物,自从有了这伙贼寇,猎户们都上不得此来了。俺自仗有些本事,偷摸着来此弄些野物来,正待回去,听得这头有打斗声响,便寻了过来。才知是大人与贼人交手,又见一贼欲放暗箭害伤大人,故才出手一救。”
朱平清听闻拱手谢道:“若非刚才无壮士出手搭救,只怕末将早已命丧贼人之手。实不相瞒,我便是当朝皇上派遣来此地征剿此地贼寇的,谁知竟中其埋伏,与大军乱而失散,寡难敌群,被贼人赶到此来。”李古栋道:“大人今番为国为民,实在有劳了,只是这伙贼人势力甚猛,官兵屡次奈何不得,恐怕不易。”平清道:“我大军已与贼人交手数日,两方各有折损,然邪不敌正,这伙贼人势力再怎的凶猛,终难逃刀剑之下。”李古栋道:“还望大人早日铲除此等祸患,兵胜而回。甚惜方才未能一箭结果了那厮。”平清劝道:“壮士勿要如此说,你那一箭救驾之举,已是功劳不小。”李古栋又对平清指一条出去的路径,随后告别扭身而去,平清就远远目送他而去。直到瞧不见他影儿了,平清才一勒马离去。有诗赞道:
忠孝豪气义冲天,一箭退去虎狼军。
显传本领赛李广,赞名流芳李古栋。
却说胡志杰等人在营中焦躁不安,胡志杰背着双手,来回走动。只见先前派出去的几个士卒回来禀告:“出去寻了多时,未曾见到副先锋大人,也不曾听见有厮杀声传来。”志杰此刻直好似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稍定了下心神。对郑梓顺等人道:“只怕他凶多吉少,我今番就是舍了这条命,也需得寻到他。”郑梓顺道:“既你要出去找寻,我等怎可闲待于这儿,要去便一起去。”正说着,只见一官兵飞跑过来,对胡志杰道:“禀大人,副先锋大人现已回来了。”朱平清走进营来,与胡志杰等相见了,胡志杰等人转忧为喜,忙迎上去,问询起来。梓顺道:“真个是吓煞我等了,幸安回来真为万幸。”朱平清逐把自己在青树林中与陈希真二人大战,祝永清欲放冷箭暗害,得一猎户李古栋出手搭救。几人听罢又喜又惊,喜的是遇此好汉,惊的是若慢了一下,就吃了毒手。胡志杰道:“直可惜不能亲眼见此人一番。”正说着,只听程康泰在一旁道:“这等呆头之鸟,竟会有此福气。”朱平清走至跟前道:“汝方才说些甚么,如此无礼。”程康泰继续嚷叫道:你这厮究竟会不会行军打仗,俺们已经折了多少将领,不知被贼人暗算了几次,如何会有你这等呆头呆脑之人?你险些被贼寇杀死也是不亏。”朱平清听罢,冷哼一声,说道:尔一自不量力之徒,半斤八两之辈。礼仪品德些许毫无,尔又何来能耐?一无本事在手,二无修养于心,三无言信于口,仅会耍些口舌之力。你不看其他将士奋勇杀贼,殒命沙场。你就好似鼠辈一般,如此一个无勇无谋,拈轻怕重之人,还有脸面道些甚么闲语?”胡志杰也走过来说道:“你不过就是一个滥竽充数、鱼目混珠之徒。竟尚得厚颜耻面妄责他人,骄狂自大,虚伪小人。你来此处不就正为瞧中了朝廷之厚赏?不过就是一浑水摸鱼之辈罢了。”程康泰听完,气的面红耳赤,抓耳挠腮。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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