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好事多磨 (第1/2页)
晚上八点。
距离分级考试还有十二小时。
CrazyBand海选截止还剩五天。
迟之阳在报名页面和自己发布招募帖页面来回刷新,直到眼睛发酸,才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南乙——他靠在树下,盯着门外,帽子遮住大半张脸,活像个被人雇来执行任务的特工。
搞不懂,为什么南乙要在这儿等,为什么不去正门,又为什么非要埋伏在这个保安亭后头。这里有那么多门,谁知道秦一隅会出现在哪里。
守株待兔真的靠谱吗?
手机页面切来切去,不小心切到微博,迟之阳瞥见营销号推送的娱乐新闻,好巧不巧,是诚弘企业的太子爷陈韫与当红女演员在地库被拍到接吻的视频。
看到这张脸,这个名字,他直犯恶心,低声骂了一句,果断拉黑,并祈祷南乙别刷到这么晦气的东西。
没来由地,迟之阳眼前浮现出过去的画面——中学北门后头那条幽黑狭窄的死胡同,七八个人影没入黑暗中,堵住生路。他翻过墙,拼命跑,可到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
人倒了一大片,一个黑色的身影半跪着,膝盖狠狠压着地上那人的胸膛。在喘息声中,迟之阳隐约听见求饶,是陈韫的声音。
[小乙!]
就在他喊出声的那瞬间,黑色的影子放下了握拳的手,站了起来,停顿片刻,一步步朝他走来。他的静默比夜色还沉重。坏了的路灯忽明忽暗,闪烁着,照在南乙的脸上。
面无表情、沾满血的一张脸。
迟之阳永远记得那一幕。
嗡嗡。
一只没眼力见的蚊子将他从回忆中拽出,最后停留在左手手背上。
啪——
一击毙命。蚊子的尸体被拍扁在他手背的太阳纹身中心。
九月的蚊子比盛夏的还毒。
视野里,南乙忽然离开了那颗大槐树,迈步走向保安亭。
目光追着他,迟之阳猛地起身:“我去,真来了?”
但他腿蹲麻了,跟不上,眼看着南乙从保安亭后头绕到门口,堵住了交还失物后打算离开的秦一隅。
太久没见到活人状态的秦一隅了,迟之阳感觉恍如隔日。
上一次见还是四年前,RS的livehouse演出。唱到一半,秦一隅和鼓手打了起来,还砸了一把限量版fenderMB,场面难堪。
没想到,当初那个叛逆张扬的天之骄子,失踪这么久,如今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方才听见秦一隅和保安打招呼,南乙有种玩游戏的错觉,重启,读档,一次又一次。
因为他们的对话,几乎和自己在脑海中模拟得一模一样,还是那种带着点痞气的贫嘴,却又很讨人喜欢。
这是秦一隅之前在大学里最常出入的侧门,和他混得最熟的保安也还在这儿上班。
几天前再次见到,南乙在心里清点着他的变化,如数家珍——瘦了,头发还是有些卷,长长了不少,晒黑了,唇环没戴了,那个小孔也长起来了吗?身上多了至少三处纹身。
最明显又最细微的一点,是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这些似乎都在提醒他,这是真实的秦一隅,不是只存在于记忆里的,也不是经年累月活在他脑子里的那个。
不过抛开这些细节,秦一隅似乎又没怎么变,至少南乙能清楚地预判到他会做什么、说什么。
比如现在,发现被他堵截在这里。
“我说学弟……”秦一隅一如他脑中模拟过的那样,被气笑了,“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南乙是个很难被调动情绪的人,但听到“学弟”这个词,眼角还是不由自主跳了一下。尽管此学弟非彼学弟。
在秦一隅眼里,他们是刚认识不到一周的陌生人,现在也只多一个[大学校友]的标签。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秦一隅面颊上的痣,然后又下移了些,盯他喉结的纹身。
“我需要你。”他非常直白。
秦一隅愣了一秒。
但很快,他就像是听到笑话似的,笑出了声。
想起来了,这话第一次见面南乙就说过。
他说,他的乐队需要一个会弹吉他的主唱。
需要。一个只会让他更想逃避的词。
“好真诚啊。”
秦一隅弯起的眉眼逐渐变得平直,“可是关我什么事呢?”
很显然,南乙没有被他影响到情绪,他甚至没有情绪可言,只是顿了顿,然后继续说他要说的。
“最近有个乐队比赛,Crazyband。我们想报名参加,目前还缺个吉他手。”
他将海报塞到秦一隅手中,正好迟之阳也跑了过来,站在距离他们四五米的位置。
于是他指了指迟之阳,介绍说:“他是鼓手,我是贝斯手,排练室就在附近,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这个意愿,但也可以先看看排练,如果不赶时间的话。”
秦一隅瞥了眼海报,视线移向那个染了头白毛的鼓手,最后落回南乙身上,差点笑出来。
这人可真奇怪,说他一根筋吧,还挺聪明,把他算得透透的。可说他精吧,游说的话术这么烂,骗人入伙都不会。
而且他发现,都打了三次照面了,他对这张脸的印象还是模糊的,是因为这人一直戴着帽子遮着眉眼吗?害得他只能盯着他嘴唇说话。虽然唇形还挺好看的,适合打个唇钉。
不对,跑偏了。
秦一隅甩开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思绪,回到正题。
“我确实不赶时间,不过不好意思,我是垃圾,对什么鼓手贝斯手乐队都不感兴趣。”
他将海报揉成团,半撞开南乙的肩,语气懒散:“垃圾也有只想待在垃圾桶里不想被回收的权利。”
秦一隅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搞什么乐队啊,好好上学吧,大一新生。”
迟之阳是觉得真没戏了。
早在几年前,秦一隅的负面标签就和他的音乐一样深入人心——神经质、顽固、自恋自负、阴晴不定、打压成员、极度不配合。他像一场飓风,骤然出现,席卷一切,又在某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地狼藉。
消失的理由不清楚,没人知道,连南乙都不知道。
他来过这所大学找秦一隅,但也只得到了对方休学的消息。
后来再见到那个乐队,他们也已经换了主唱和吉他手,像很多进行成员更换的乐队一样继续活动。只是谁也无法抹杀掉秦一隅存在过的痕迹,他带来的巅峰、遗留下的残骸、标志性的唱腔和创作风格、狂热的拥趸们和唾弃他的厌恶者……一切都像烧到极致的烙铁,烫下永恒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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